“我最愿意看的是一个人蒙了白布,两手在头上捧着一支棒似的蛇头的蛇精,其次是套了黄布衣跳老虎。”这是鲁迅小说《社戏》对传统戏曲惟妙惟肖的描述。看社戏是传统上老少咸宜的文化活动,它不光为观众提供了一场戏曲演出,也起到了居民社会交往、商业贸易、文化传播、宗教仪式等多方面的作用。但是,如今在隐藏于市井陋巷的戏台子前,那些听得起劲的观众多半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。
春节过后,有记者在昆明和柳州实地探访了两个民间剧团,发现剧团难以靠门票收入维持,常常需要演员们贴上自己的退休工资进行演出,另外还依靠一些观众的资助。这只是中国地方戏曲面临危机的一个缩影——专业演员稀缺、经典剧目面临失传、经营不善、受众群体狭窄,这些问题让一些地方特有的传统戏曲岌岌可危,就像它的表演者和欣赏者一样垂垂老矣。
当前,传统戏曲有两个较为极端的发展方向。一是诸如京剧、昆曲等极个别主要戏种成为公认的高雅艺术,政府支持的专业表演机构使其维持较高的艺术水准,知识群体的关注又为其增添了精英文化的属性,它们被视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张名片而受到重视。二是大量生存在民间的地方戏曲,它们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,更没有专业的表演团体,尽管一些地方也试图保护这些剧种,但是更多的是施以博物馆式的保护,这使得它们像化石一样失去了生命力。
传统戏曲源自民间,其历史上的发扬光大也在民间,让这样的艺术形式焕发生机,同样离不开民间的认同与滋养。
一些人理解传统文化存在误区。他们认为,凡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文化遗产,就不能有丝毫的改变,必须原封不动地在当代演绎传统文化。或许,这有助于维持其经典性,但是,这种价值取向决定了对传统文化的欣赏是小众的、精英化的。这种思维,名为保护传统,实则是将传统与现实割裂,终将使得传统文化被历史尘埃所湮没。
传统戏曲要吸引新的受众特别是年轻人,有必要在保留精髓的基础上与时俱进。近日,上海音乐厅推出的三场跨界音乐会给出了有益的启发。表演者将爵士乐与评弹相结合,把钢琴与昆曲置于同一舞台,把古乐器笙与电子乐、多媒体、打击乐、混合室内乐融合。开展这些表演创新的都是青年艺术家,他们力图用年轻人理解和喜爱的方式传播传统戏曲的文化元素。
文化始终处于动态的演进过程中,抱残守缺只会让文化隔绝于世。抢救式、标本式的保护当然在特殊情况下必要,但是也可能吃力不讨好,至少无法实现传播的初衷。戏曲文化要重新在民间流行起来,一方面要放下架子,不计较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,以观众喜爱为艺术创作的追求;另一方面要谋求艺术形式的融合与创新。在历史上,传统戏曲可谓是当时的流行音乐,为什么不能借鉴当代流行音乐的特长,使其在更多人的播放列表里流行起来?
保护和弘扬传统戏曲艺术,仅靠政府背景的支持远远不够,还要善于借力打力,让活跃在民间的文化人、表演爱好者与观众参与,尤其要创造机会吸引年轻人。一张照片、一段视频、一组漫画、一篇微信热文,都可能成为传统戏曲发展的契机。其实,年轻人并不是对传统艺术不感兴趣,而是因为它们与自己生活在不同“宇宙”。让传统戏曲进入年轻人的视野,就需要其主动改变话语方式,唱响在属于年轻人的“宇宙”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