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恢宏的通史里,也许魏晋南北朝只不过是一个不够光鲜处于历史尘埃角落里的时代,而这个时代,却是魏晋风流的时代,或许手帖,在战乱频仍的年代里,不过是角落里无人赏的墨迹,却光华了这个朝代的风骨,蒋勋先生就从这样一卷卷手帖开始,带我们开启了魏风晋骨的恢宏却尘封的大门,一窥中国最精致的书法艺术,与惊鸿一瞥的名士风流。
魏晋南北朝时代算得上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乱世,各朝代交替频繁,国祚俱短,战乱频发,乱象丛生,但是在这样的乱世中,却也是促进多民族文化融合,个性解放的时代,文人在这样的时代经受着痛苦,却也激发了人文自觉,他们暂时摆脱了儒家的束缚,转向了玄学与清谈,乐于张扬个性,“皆以任放为达”,他们第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自身,进入了一种恣意随性的状态,以宣扬个性为美,更加注重“缘情”与“神思”,而手帖无疑是这一时代文化的最佳诠释。
手帖本是文人之间往来的书信,无意中却成了人们习字的书法范本,也因此手帖代表了一种恣意妄为,随意轻巧,手帖联接了中国最美好的书法与文学,内心最深处的患难与心境,他们历经了岁月的洗礼,散落在历史的尘埃中,现今所能得到的只有只言片语,蒋勋先生却从这些只言片语中,寻找历史发展的脉络,追寻曾经写下手帖之人的心境。这些写给友人的只言片语中似有令人顿悟的禅机,可以令人窥见那个迷离惨痛却又真实无比的时代,作者选取了平复帖、万岁通天帖、十七帖这些最具有代表性的手帖,由手帖而讲解书法之美,也讲解南朝风物,以及那些逝去了的曾经雄姿英发的风流人物,乃至于这些手帖流落之处,所带来的对于文化与艺术的影响。手帖可以很宏大,写族人悲哀与家国之恸,“号慕摧绝,痛贯心肝”,也可以很细微,快雪时晴、服食戎盐,送给友人橘子,甚或闲话家常,这些手帖代表了那段历史,那些情感,那段心境,也是联接如今的我们与南朝岁月的一封手信,延展开来,蒋勋先生笔下的手帖就如一棵树,树枝上是历史,是文化,是风物与人情,而这棵大树,枝繁叶茂。
作者显然不仅仅是专注手帖,而是想要写就手帖背后的一群名士,他们的傲骨风流,他们的恣意个性,他们的真性情,都是整个中华文化中的异数,却也因为“不同”而令人动容。他们因为生在那个“不同”的年代备受折磨,频有哀祸,令人感叹,但是在这样的时代,也搓磨出“不同”的他们,他们表现出的是鲜活而真实的人生。换个角度来说,蒋勋先生想要表现的是中国文人最优异的品性,他们机敏于言语,博厚于才学,他们有傲人的风骨,有乱世的闲淡, 他们是入世的陆机、是出世的张翰,他们是刚猛的贺邵,是婉转温厚的陆云,他们是“中冷无赖”的王羲之,是随性而为的王献之,延展开来,那也是自在的苏东坡、坚守的庄严。纵然大江东去,历史对任何人都一无惋惜眷恋,但是他们矫矫不群的身影却穿梭过无尽岁月,映照于每个人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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